姬玉甫
1938年1月我在徂徕山参加革命,当时18岁,在“山东抗日游击队独立第一师”(师长洪涛)二团(政委程照轩,团长徐建三,副团长程鹏)警卫排。
1938年的5月份,泰安县恢复成立县委,书记夏辅仁(夏天庚)、组织部长朱玉干、宣传部长燕遇明。我刚去县委的时候什么工作都干,有时出发到山阳、茅茨、良庄一带。县委经常住泰安崅峪、范镇等地。当时县委对外称“泰安抗敌动员委员会”,简称“动委会”,主任范明枢(抗战老人,当时召开大的会议,都请有名的民主人士参加,范老就是其中一个),副主任李仁斋。“动委会”具体工作是搞上层人物的统战工作。
我于1938年7月入党,由夏辅仁、朱玉干介绍,对我考察了3个月,当时入党没有候补期,一发展就是正式党员,那时候动委会下边有几个同志印小报,是县委、“动委”的抗日小报。
1938年底夏辅仁调泰山特委任书记,特委组织部长刘莱夫、宣传部长蒋方宇、团委书记老徐,之后,由朱玉干同志担任县委书记,不到一个月就被调到保卫局任局长,程光(程若晓)为办公室主任,还有个组织部长。
山东的保卫组织是1939年初建立的,山东省保卫局由朱玉干同志负责 ,泰安县委因朱玉干的关系也决定建立政治保卫局,朱玉干指名叫我当政治保卫局长。政治保卫局学习苏联搞的,主要在党内。半年以后保卫局改为社会部(大概是下半年),也是党内的,整个保卫局开始组建时就我一个人,它的主要任务是锄奸,在党内搞保卫工作。日本鬼子占领泰安后,建立了“新民会”“维持会”来统治人民,宣传日本的奴化教育。那时,我既是局长又是办事员,随着革命的影响,一两个月后政治保卫局逐步发展了自己的武装——武工队。武工队的枪支大部分是短枪,主要是从敌人那里夺来的,后来武工队发展到50多人。
1939年春节,山东分局召开第一次县以上保卫局长会议,我从徂徕山经过新泰敌占区到分局开会,这一带有几个联络站,第一个联络站是在区委书记家里,当时他忙着办年货,我住了—夜。第二天就到了新泰县委办事处,然后到了山东保卫局驻地沂水县大王庄、柳树头。那时米乐亭(又名李东旭)在山东纵队警卫连当连长,刘星阶在柳树头保卫局警卫排任排长,参加会议的共19人。这次会议是在山上一个庙里开的,共开了三天,会上讲话的有刘居英、朱玉干,会议主要强调建立保卫组织,我记得参加会议的还有高明宇、滨海(鲁东南)的保卫局长张洪范、新泰的保卫局长朱礼泉,我和朱是在新泰县委办事处认识的。会后,山东纵队政治部让我捎五百个臂章给我们县大队,因为要经过敌占区,不能公开带,我是缝到棉袄里带回的,回来后根据会议精神开展工作。那时我们写信是密写,即用绿豆粉写,用碘酒一擦就显示出来,这个方法是山东分局教的,写文件、写报告都是这样写,那时保卫工作要求第一要垂直领导,第二要绝对保密,即使党内也要保密。从1939年初到1940年初,一年的时间里,保卫局的主要干部是我,王子健待了一段时间,我走后可能是他主要负责。以后队伍壮大了,枪支也多了,县委书记张烈1939年上半年调走后,程光接任县委书记。
1940年初,我由泰安县委社会部调到山东分局举办的第一期保卫训练班学习。泰山区是我和吕剑光一块去的(吕剑光当时是地委社会部长,地委开始叫保卫局,以后改为社会部,吕剑光任部长),还有滨海的张洪范、鲁西的万晓塘,共到了30多人,学习的后期,山东分局训练班和山东纵队保卫部训练班合并,部队上大约100多人,给我们上课的有山东分局的朱则民、刘居英、杜明等领导同志,训练班于8月份结业,结业后我和吕剑光回到泰山地委,当时地委书记刘莱夫,组织部长蒋方宇,宣传部长董炎,社会部长吕剑光,我是社会科长,刘波平是组织科长,刘波平在1940年底调莱芜县任社会部副部长。
1941年春天,泰山地委社会部改为公安局,当时是一个机构两个牌子,对内称社会部,政权里边叫公安局,局长是吕剑光,我是一科(侦察科)科长,夏新生是二科(审讯科)科长,李东旭是秘书科长,侦察科下设侦察队,审讯科设警卫队,队长王杰,机关经常住虎口崖、大王庄、陡崖等地。
1941年2月我调到莱芜县公安局任局长,是和刘波平对调的。当时莱芜县公安局一科长是朱光锋,二科长是×××,三科(审讯)科长是陈克光,四科(秘书)科长李林泉(刘浩民),刘鉴堂同志在秘书科当文书,还有张惠芬。“九·一八”前后,敌人开始大扫荡,他们调动几万人的兵力,从莱芜口镇敌占区到博山,直到西北山区,敌合击的重点是茶叶口。当天晚上,我们上半夜刚转移,下半夜敌人就把驻地包围了,我们是跟着地委转移的,快过公路的时候,地委书记刘莱夫要我们就地坚持,不要离开县,当时我们是在莱东,离九区较远,和县委县政府失去了联络。于是我们带着警卫队和犯人爬茶叶的马鞍山,那时我刚到莱芜不久,情况不熟,又和县委失去联系,于是我派出五、六个侦察员,尽快把情况查清楚,看敌人是长期的还是暂时的合击,侦察回来都说敌情严重。天明,看到四周山上都是日本旗,当时靠近我们的有章丘县大队,县长吴建章也在那里,我想和他们一块突围,可他们的大队长不同意,他们有两个连可突围,当时我不能离开,只好决定让李林泉带警卫队和犯人到莱东去。第二天夜里他们突围出去了,我带一个班坚持,在山上又碰上了地委的几个妇女干部。有个妇教会支委,还有泰东几个学员,她们看我带着武装,就要求跟着我们,我把她们收留下来,叫她们吃点饭,准备战斗。饭还没吃完,就听到响了三声炮,知道敌人要开始搜山了,于是我带一个班先抢占山头,敌人也在抢山头,我们抢先一步占了山头,打了一排枪就滑了下来,敌人上去山头后就架起机关枪打起来了。由于山头石头多,枪子失去了作用,又加我们年轻跑得快,我们全部突围了,有一个同志被西边的伪军抓住了棉袄,最后他也挣脱了。我们走到吉山,遇到了陈克,县委书记刘夏峰,当时战斗激烈,必须尽快离开此地。在通茶叶村的地方有一个出口,我们必须得从这出去,四周敌人到处喊着“抓活的”。在这个出口处有一个台子,一上台子就是高粱地,台子西边埋伏着十几个鬼子,架着机枪扫射,如果一有人上台子,他们就瞄准扫射,我们几个商量着,让刘夏峰先突围,警卫员小韩留下,他怕小韩的枪掉了,把小韩的枪也带上,他身体好,上去后敌人一排枪没把他打倒,钻进了高粱地,于是我也跳上去,一排枪打过来,也没打着,我也钻进了高粱地,找刘夏峰没找着,估计他已经隐蔽了。下午,敌人收兵了,茶叶的几个村庄都被敌人放火烧了,那时敌人实行三光政策(杀光、烧光、抢光),我跑出来后在下茶叶村遇到了县委的秘书朱大个子,他曾在茶叶、雪野当过区委书记,当时他正在帮助群众救火,我们打听着去找乡长,吃了点东西。乡长说:“环境恶劣,叛变的人很多,一黑天把你们藏到山里去”。天黑后,他把我们藏在一个山洞里,因村干叛变很多,觉得这个山洞也不保险,老朱决定到他自己家去。先到陈林村,后到林马庄,这村与口镇隔一条公路,夜里敌人到处点着火把,我们脱掉鞋悄悄地从两堆火中间钻过去,到了陈林村陈勉福家,因敌人经常到他村,在他家也不安全,于是我们每人拿了一打煎饼,边吃边向村外走。到了村外,我先让老朱回家,我找到了县参议员、国民党员王会武,他怕出事担不起,我说:“不要紧”,于是他把我送到了林马庄耿乡长家里,晚上我就睡到他家的羊圈里。
一天下午,我公安局的警卫队周队长(家是口镇)的母亲被敌人抓起来了,敌人向他施加压力,要他回去,我估计他回家就会叛变。于是我叫耿乡长的三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周当天走,要把他灌醉,第二天再走,事情果然不出所料,第二天他走了之后,下午鬼子就来了,我是在他走后离开村的,出来村遇到了老侦察员老吕,我说:“咱们要走,你带点煎饼”。他说:“没煎饼,有枣”。于是我们带了点枣回北山区,到独路石屋,遇到了老吴(警卫队班长)和几个战士,吴已经插枪(把枪隐蔽起来)不干了。他说:“局长,咱还干吗?”我说:“怎么不干了呢”。我们回到莱芜山区,先杀了几个坏的,一切又恢复正常,群众又发动起来了,这是一个月的大扫荡中,被围困的一段时间。
1943年刚过麦,我到山东分局学习,那次米乐亭也去了,先是开县公安局长会议,后又决定把我们送到华东党校学习,大概学了8个月,后转移到苏北。1944年春天结业,结业后我和郭林、张洪林同志回到鲁中公安局。那时正值公安局和鲁中军区保卫科合并时期,我在审讯股负责,张洪林、郭林在一起。高明宇既是保卫科长,又是公安局长,以后又来了崔次丰、牛德标(又名牛卜东),他们都是从山东纵队保卫部调来的。
日本投降以后,崔次丰、牛德标调东北去了,我调济南市公安局,局长由山东总局长杜明兼任,我任二科(侦察科)科长,但由于敌人占领着济南,我们进不去市里,就在郊区的历城县和陈克光(历城县公安局长)在一块,市局二科分几个组其中刘星阶是一个组,马传瑞是副科长,一直到1946年春节。
1946年春节以后,鲁中区党委来电报,决定调我和刘星阶回鲁中区党委,当即我们就回到鲁中区党委驻地博山,在鲁中行署公安局任二科长,郭林任一科长,李东旭任秘书科长,赵焕章任预审科长,高明宇任局长,武思平任副局长,局机关住博山老百姓家里,后搬到大黄地一带。任务主要是剿匪(武装特务)。那时土匪经常打暗枪,打伤了我们许多岗哨。我所在的二科是侦察科,下边有个二、三十人的政治侦察队,是由各县抽调的区公安员以上干部组成的,队长姓黄,还有个指导员,忘记了姓名。审讯科还有个政卫队,看押犯人和保卫机关的安全。
1946年7月,局机关撤到莱芜,那时周村解放了,由渤海区划给鲁中区,整个周村的工作由鲁中区的干部接管,公安局的工作由我去接管。当时我带了一个侦察班到那里,由于形势紧张,敌我斗争激烈。周村区委组织部长赵玉华让我留下,我们到了周村仅三天,敌人又占领了周村,我们只好撤到郊区,在长白山和小清河一带打游击。这一带伪军家属多,我们活动三天后,就过胶济铁路到寿光一带活动,一直到1946年底我才回到鲁中公安局。那时鲁中公安局住在沂源县大陈庄一带,周村又决定划归渤海领导。因此鲁中区的干部都全部撤回。撤回时,我们一夜过了几道封锁线,从淄博的长白山到章丘,又到了莱芜羊里一带(泰山区公安局住在此地),先遇到张惠芬,后到泰山区公安局长张洪林那里,然后又到了鲁中公安局住地—一沂源大陈庄,我仍任侦察科长。
1947年上半年,成立“鲁中支前司令部”,我在那里当保卫科长,参加了孟良崮战役和莱芜战役,战斗中俘虏的敌团以上干部送到我那里,由我和部队保卫部王科长负责审讯。莱芜战役结束后,我又回到鲁中。我军在南麻、临朐两仗中没打好,部队只好撤到靠河以北,又转移到鲁西南、河南、安徽、陇海附近,敌人几个师进攻淄博,鲁中老弱病残撤到黄河以北。高明宇因身体不好,先转移到黄河以北去了,局机关由武思平主持工作,科长只有我留下。鲁中区留下的由行署主任程照轩挂帅指挥,副指挥武思平,指挥部有一部电台。
1947年五、六月份接到上级命令,叫我到博山去兼任公安局长,因为撤销了县长毛梓才和公安局长夏新生的职务,是区党委下的命令,夏新生撤职后到鲁中公安局任秘书。我在博山任职一直到1947年底。1948年初,正是过春节的第二天,接到指示要去渤海集中。当时集合地点在博山的夏庄,泰山区的几个县都在那里集合,泰山区公安局长张洪林任指挥,我任参谋长,集合好以后,从博山出发,过胶济铁路向渤海集中,过了铁路后向导迷失了方向,结果转了一圈又把我们带回来了。那时道路泥泞,饥寒交加,怎么办?于是我就派几个侦察员抓向导,几个侦察跑到一家,那家正好住着敌人的一个机枪班。于是敌人的机枪响了,他们七、八支短枪向敌人打了起来,侦察员都不错,都是有经验的老侦察员,他们没受伤,而且还把房东弄出来了。向导说:“你们跑的方向正是向渤海”,于是我们继续向前走。我们机关人员及犯人共3000多,没受大的损失,只是没有经验的同志,把背包扔了,钱和衣服也丢掉了,敌人搞不清我们的实力,光打枪,还乡团也只在围子里看,不敢出来。这样我们就到了渤海的惠民,在华东建国大学二校搞“三查三整”。“三查三整”未开始,1948年四、五月份,中央决定调50个县的公安干部南下,鲁中公安局去15个县成立一个大队,我任大队长,刘波平任政委,每县局长一人,股长四人,公安员四五人。我带一个专署七、八个县的干部先南下到华东三野前委。当时集合后,朱总司令给我们团以上干部作了报告,会是晚上在一个小松林里开的,陈毅同志主持了会议,朱总司令讲,当前形势对每个党员提出了要求,要服从组织决定,大部分地方干部从参加工作一直在本地,从未离开,现在离开本地到江南去,思想不通,顾虑重重。陈毅同志特别强调了南下的重要性,说:“你们不要认为是老生常谈,服从决定很有现实意义,要接受党的考验。”不久,中央军委决定叫我们打国民党的新五军,这一仗没打好,原因是在我们参加会议的干部中,有一人投敌,向敌人透露了消息。
后来,我调到谭启龙的纵队,和陈克光、尹子明等同志分手了。谭启龙当时是浙东区党委书记,我们要随谭启龙先过江到浙东、浙南打游击,为南下大军渡江创造条件,因为当时地方武装已发展起来,就是缺乏干部,中央决定抽调县委书记以上骨干力量到那里去,这样我们就被抽去,组成了三个支队,绝大多数是班长以上的党员干部,全带轻便武器,每人带四十块钢洋。因到敌占区,我们的票子不能用,团以上干部带两块金砖,当时一块钢洋能买十四、五斤猪肉,我们每月薪水是发一块钢洋。由于蒋介石的主力还没有消灭,长江江防很严,我们转了几个月,在安庆派了一个营过江试探,没回来,被敌人消灭了。中央决定停止过江,让县委书记以上的干部化装过江,通过上海的交通线,衣服都买好了。中央一考查,结果山东干部占百分之八十,都讲山东话,通过上海、宁波根本不行,不能保证安全,中央指示要绝对安全,不安全不能过江,没过了江。以后我随大兵团打开封,参加淮海战役,后来担任了安徽省六安地区公安处长、合肥市公安局长,1952年调任上海市公安局经保处长,1954年我改行搞工业,那次整个公安机关调出了20个处长,100个科长。这是公安局第一次向外调干部,以后又任上海市虹口区副区长,第三钢铁厂厂长、市委工业生产委员、生产处长,“文革”十年中靠边站,1978年恢复工作后,任国家物资总局华东地区金属回收管理处书记兼主任,1983年底离休,这就是我几十年的革命经历。
1986年9月6日